澎湖今天不吃鱼:海鲜皇城之内,许多人的最爱竟是牛杂与米糕?

早在 16 世纪葡萄牙人喊出那声 “ pescadores ” 之前,澎湖早已是渔人之岛。这次专题,让我们重新理解澎湖,重新阅读那些因缘际会来到澎湖的人、那些在澎湖落地生根的人,以及那些离开澎湖的人。透过移动的轨迹、餐桌的菜肴与渔民的日常,我们将道出海所串联的,澎湖的故事。
 
第二篇上场的,是烧唿唿(sio-hut-hut)的牛杂汤──你将一窥正港的澎湖餐桌,发现在地人历史悠久的畜产与米食文化,参透澎湖人一日三餐的秘密。谁说澎湖只吃海鲜呢?

龙虾、螃蟹、明虾、生蚵、土魠鱼,讲到「澎湖人的餐桌」时,这是否会是你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印象?
 
其实,这印象也对,也不对。
 
因为,在澎湖人的人生中,海鲜,只占了他们一半的时间。另外一半的岁月里,澎湖人以牛杂汤、羊肉炉与「米粿」类料理,渡过了他们的海港人生。
 
(以下为闪光文,肚子饿或心灵无法承受者请先存档退出下次再看)
 


翻开各路部落客推荐的「澎湖早餐」,你将惊讶地发现,澎湖的「必吃经典早餐」名单中,「牛杂」居然占了相当高的比例。
 
譬如总是大排长龙的「北新桥牛杂汤」最知名,另有位於北辰市场的「阿婆牛杂汤」、市郊区的「石泉牛杂汤」与外岛西屿的「阿男牛杂汤」,都是澎湖在地人与观光客会一起排队分享的早餐。
 
不过,以澎湖的地理环境、岛屿面积,并考量传统台湾农村文化中「不吃牛肉」的渊源,澎湖牛杂汤如此多娇,并不常见。毕竟,先不论农业社会的禁忌,常态性地宰杀牛只、取内脏在技术上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似自然环境严酷、恶劣的渔业岛屿上,是如何发展出牛杂文化的?
 
根据饮食文化学者陈玉箴(2013)的考据,澎湖吃牛肉、牛杂的传统,自日治时期便有记录。当时码头附近的市场(应为启明市场)内贩售有牛肉,重要的顾客来源即是日人与日本军队。日人不吃牛杂,因此在码头周边,也出现许多贩卖牛杂、牛肉料理的小摊店,广受一般澎湖民众喜爱。
 

养牛曾经是澎湖的重要产业之一,图为用当地硓𥑮石搭建的牛舍。(Source: 澎湖县政府文化局,发布於国家文化记忆库/CC BY)

不过,当时的马公居民,对於吃牛肉的意见,并非完全同一。出生於 1931 年的耆老何协昌生前回忆,他即便到了中年时期,在码头吃完牛杂料理之後,往往都还要在市街上闲晃许久,待身上的牛味完全散去之後,才敢回家,以免被母亲一顿好骂。
 
这个有趣的小故事,标志着马公市街上不同时代的饮食文化重层性:出生在清领时期的母亲,坚持着农村文化中敬牛、不吃牛的习性;而在 1930 年代出生的儿子,则已经受到日本明治维新後的洋食文化影响,觉得牛是可食用的畜产。
 
在 1950 年代之後,各省军民来到澎湖,驻守这海峡两岸之间的重要军事枢纽,亦让澎湖的吃牛文化更加丰富。如今仍受到许多观光客青睐的「北新桥牛杂汤」,便是由来自北京北新桥的军人所创办,至今已传到第二代。
 

澎湖最知名的北新桥牛杂汤,浓郁的牛肉味充实着海岛人的心。(Source: bryan…/CC BY-SA 2.0)

而除了牛肉与牛杂之外,澎湖的其他畜产料理亦独具一格,可以说是澎湖的隐藏版美食。直到今日,澎湖都还保有食用本地羊、本地猪与本地鸡蛋的文化。哪怕是路边看似不起眼的羊肉炉、牛肉面店,都因为享有「地产地销」优势,而有独特的鲜美滋味。
 
举例而言,前述的「北新桥牛杂汤」虽因销售量大,多数牛肉、牛杂都自国外进口,但每周一、二都还会供应澎湖本地黄牛所制作的牛肉汤,滋味生猛。
 
而在马公市街上,由年轻的返乡夫妻所开设的「小岛一隅」餐酒馆,其中的镇店名菜之一,便是以澎湖本地放牧牛制作的牛肚与牛舌料理。经名家蔡珠儿监定点评,「肉味纯净,毫无腥膻,反带微淡草香」,同样也是只有「本地牛」才能带给大众的饮食体验。
 
从这些自古至今、繁复缤纷的畜产料理可以看出,澎湖──尤其是马公市街上──饮食文化是相当多元的,并不只限於「靠海吃海」的鱼虾蟹料理,而是受到台湾与世界风潮影响,展现出多样面貌。
 
举例而言,曾经被旅游作家福熊老师仔细考证过的澎湖名产「炸粿」,就是由泉州移民结合故乡料理与澎湖风土特色而成的小食。由在来米浆做外皮,高丽菜末与狗虾、鲨鱼或小管做馅料,形成全台唯一的混血美味。
 

虽然长得像,但炸粿与蚵嗲还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可别搞错了喔!(Source: JimXpp/CC BY-ND 2.0)

值得一提的是,澎湖本身并不产米,自有清以来,便常常发生主要粮食不足而衍生的饥荒问题。一直到 1960 年代左右,多数平民都还以清贫的「薯米」(即以地瓜签晒乾、切碎蒸熟,仿拟米的形状,称为薯米)为主食,像炸粿这些以米浆做的食物能普及,也是经济相对富裕之後的现象 。
 
而与炸粿常常同时出现、看似不太起眼,却很能彰显澎湖人对饱足米食热爱的小吃,是一片长方形的炸咸米糕,完全不包其他馅料、调味,就是一大块纯米裹浆油炸,称为「米糕炸」。同样根据福熊老师考证,台湾的炸粿摊吃的多半是甜米糕口味,罕见咸米糕版本,米糕炸就算未必是澎湖唯一,应该也堪称是当地特色。
 
或许,澎湖人的 DNA 中依然暗暗记得父祖辈的饥饿回忆,至今经济富裕後,仍愿意将一大块纯米作为小吃,吃得津津有味,追求饱足感觉?不得而知。
 
另一个堪与「米糕炸」的饱食美学并肩的,是澎湖的「渔港面」文化。虽然名之为渔港面,但恐怕要令前来寻鱼的游客失望,里面多半都没有太多海鲜料理,反而有大量的猪肉内脏黑白切、小菜与紮实面条,是给清晨自海上归来的渔民所享用。
 
当中颇具代表性的一间,要属位於澎湖第一渔港的「渔港面店」。
 
这间望着海的面店,每日早晨都有排队人潮,到中午即收摊。面点本身普通,也仅有乾/汤与米粉/面四大象限排列组合,但重点都在小菜里──平价的猪舌、生肠、肉片和天梯(少见的猪上颚),新鲜无腥味,淋上新鲜浓郁的蒜泥,就是澎湖最道地的渔港味。
 

一盘黑白切,与阳春面、咸咸的海风堪称绝配。(Source: Rockhsp/CC BY-SA 4.0)

而当你在此坐下,不顾什麽城市里斯文约会形象、口气清新的要求,开始大啖蒜味黑白切的同时,与你并桌、看起来有点疲惫的大哥,可能就是刚刚自海上归来的渔民。
 
在吕伊庭的文章当中指出:「有别於农村或都市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渔村是完全相反的生活时间,讨海家庭的一天从下午三点开始⋯⋯大约到了清晨七、八点,渔获差不多卖完,讨海人还需要去帮渔船加油、加冰⋯⋯等这些都忙完後才能回家吃饭休息。」
  

关於澎湖渔民的故事,详请请看:澎湖讨海人的一天,从下午三点开始:原来不只大海,宫庙才是主宰海鲜市场的重要据点?

你在渔港边遇见的他,不会与你一同大吃海鲜,但作为贡献海鲜给大家的海上男儿,他现在需要一碗渔港面、三两样生猛的黑白切,配上两大匙蒜泥。吃完,他就要回家睡觉,预备着下午起床再次出海了。
 
在海鲜之外,澎湖人还吃牛、羊、猪肉,也爱大口吃咸米糕。同时兼具着多元文化性格与本地食材特色,料理手法有时细腻、有时粗犷,未必需要鱼虾,才能度过依海而生的每一天。
 
这,就是澎湖人的餐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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