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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需要从历史之中,找到重复的错误,并进而改进;但你今天来对地方了,透过理解历史,你的眼界将会更开!

为了躲避水灾,人们决定扛着屋子走:1920年代曾文溪流域居民的避灾妙计

游牧民族为了生存逐水草而居,不过,可能很少人知道,台南也有一些地方的人民,为了避灾也居然有把整个房屋迁移的行为?
 
2018 年夏天,曾文溪的下游河畔非常热闹。 6 月 24 日上午 9 点,溪南寮、新吉庄的村民聚集了 100 多人,准备把一栋 26 坪、重达 4 吨的竹笼茨搬到近 1  公里外的空地上,参加的来宾与围观民众把现场挤得水泄不通。这是国立台湾历史博物馆研究人员挖掘出来的一段地方记忆:1928 年,溪南寮的先民也是这样合力「扛茨走溪流」,为的是避开水患的侵袭。活动筹备了两年多,动员了诸多庄头的志工,这段逐渐消失、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回忆,才以一场盛宴般的活动重现在我们眼前。
 

「扛茨走溪流」活动照片。(Source: 石振洋拍摄)

竹笼茨:几近失传的先民智慧

制作竹笼茨的老师傅李养出生於 1943 年,他的父亲在日治时期就是搭建竹笼茨的匠师。竹笼茨遵循古法制作,以刺竹为立柱,桂竹为横杆,福竹、藤线与茅草为屋顶,这样的住居是台湾常见的传统民居,在各地还有如「竹篙茨」、「柱仔脚茨」等称呼,客家人则称之为「穿凿屋」。竹屋容易就地取材,也易於拆解及组构,故方便搬迁。在河川流路不定的地方,它便成为居民走避水灾的一种手段。
 

李养与竹笼茨。台史博已为李养先生拍摄「竹笼仔厝师傅——李养」及「拢来拢去——竹仔起大厝」两部记录片,记录家族的生命史,以及制作的工具、工法。(Source: 刘婉君提供)

在溪南寮,移动对居民来说并不是陌生经验。他们的祖先来自港墘仔附近的大埔。清初黄姓家族入垦大埔,在台江浮覆後分别迁移到五处。关於迁移原因众说纷纭,有一说因洪水而迁,也有谓人丁兴旺而家族开枝散叶,无论如何,族人各自携奉神明移居至树仔脚(康府千岁)、七十二份(梁府千岁)、蚶寮、塭仔内(池府千岁)、埔顶(杨府太师),以及溪南寮(普庵祖师),在新居陆续建庙安奉。为了竞争土地资源,黄姓与大塭寮、大竹林及郭份寮的郭姓家族展开长期械闹,黄家「康王顾海边、梁王爷顾溪墘」,结成联庄同盟,「西港仔黄郭相十三冬」的谚语也随之流传下来。
 

大埔黄姓家族迁移聚落及郭姓家族聚落,已废庄的大埔位址可从古文书中考证出来。(Source: 李宗信绘制)

迁徙避灾的人群,在土地与历史留下了足迹

然而,随着曾文溪的摆荡,溪南寮竟成为紧临曾文溪的聚落。1914 年,文人陈文石从澎湖东渡台湾,旅居在七股庄顶山仔、安顺庄溪南寮一带。他在此设塾授徒,担任庄职,一待就是十年。眼见溪南寮的洪患频仍,28 岁的他充满同情地写下了〈哀溪南〉一诗:「村庄有屋泛为船,泽国分明下有田;急激狂涛惊卷地,防堤护岸枉徒然」。村民因水患而相谋搬家的身影也被他留在诗里:「垒破巢危原祸始,亲邻相谋聚他徙;田园已失橐无钱,何处可能安翼子?」
 
可见,陈文石发表诗文的 1926年,迁移已是溪南寮居民时常面临的生存抉择。1928 年,情况变得更加危急。该年 8月以後,曾文溪多次泛滥,尤其 9 月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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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笔下的神秘少女:名画《雅典学院》中,那位回眸一望的清秀佳人是谁?

各位一定在美术或历史课本上看过这张画吧。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这是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拉斐尔创作的湿壁画《雅典学院》。委托作画之人为当时的教宗儒略二世,这名教宗热爱艺术与古典文化,而拉斐尔投其所好所创作的成果便是这幅以古圣先贤为主题的巨作。

壁画以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为中心,并让诸多学者穿越时空齐聚一堂。他们有人相互争论、有人大方的展现研究成果、有人则是陷入沉思,可说是西方古典硕学版本的英灵殿也不为过。

一般认为,拉斐尔或是其委托人将知名度最高的先贤们都列在图画之中。但是他们却没有留下详细的清单或对照列表,好让现今的我们一一将这些先贤分辨而出。所以除了少数几乎可以确定的人物之外,其他诸位先贤都是以特徵或行动推测而出。也有不少人物的身分至今还没有定论。
 

画面中心的是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的模特儿是文艺复兴的怪杰达文西。
 

激昂的与他人争辩的则是希腊三哲之首苏格拉底,拉斐尔依照雕像创作了这名哲人的外观,因此相当好认。
 

放荡不羁坐卧於阶梯上的老者一般认为他是犬儒派的哲人第欧根尼。
 

紫衣托腮沉思的人物应该是有「晦涩者」、「哭泣的哲人」之称的赫拉克利特,而他的模特儿则是另一名怪杰米开朗基罗。
 

拿着圆规垂首制图之人有人认为是欧基里德,但也有人认为是阿基米德。另外这名角色的模特儿则是与拉斐尔共事的建筑师伯拉孟特。
 

这名穿着希腊式盔甲的人物通常被认为是亚历山大大帝,身为亚里士多德的学生与希腊文化的最大推手,这名大帝能名列於学院之中也不算奇怪。

那麽,「他」又是谁?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在满是胡子与肌肉的男人堆中,这名面貌清秀、身穿白袍、回首望向观众的人物显得格外脱俗不凡。

又或者……其实是「她」?

理性的学者的研究认为这是一名男性,乃是教宗之侄弗朗切斯科.德拉.罗维雷,拉斐尔并非首次描绘这名人物,当年 30 岁的他也还勉强能与美男子沾上点边。教宗相当疼爱这名侄子,给斗内的乾爹一点福利这招想必拉斐尔不会不懂吧?

  拉斐尔的画作《拿着苹果的年轻人》,一般认为便是弗朗切斯科作为模特儿

也有学者认为他是上一个世代的人物,文艺复兴时代的哲学家皮科.德拉.米兰多拉。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但若是感性一点……或者「她」真的是一名女性呢?

假设,仅是假设就好……「她」真的是一名能与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大哲人并列的女性古典学者……

那麽,「她」会是谁?

在此假设下,人们填下的答案通常是一致的:希帕提亚,亚历山卓的希帕提亚。新柏拉图主义的哲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她是广受亚历山卓当地爱戴的教师,也是亚历山卓图书馆灭坏後残存的最後遗产。

同时,她是基督教宗教迫害最知名的受害者之一。

要讨论希帕提亚(另一常见的翻译则是海芭夏)之前,一定要先认识一下她身处的港都亚历山卓。正如其名,亚历山卓乃是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埃及後建造的城市,其地理位置优越,位於地中海、丰沃的尼罗河泛滥平原与欧亚大陆之间,来自世界各地,不同文化与宗教的人们在此地交会,堪称是大帝民族熔炉的示范中心。

传说中,亚历山大在建城前曾碰到海怪的阻饶,他因此命人建造潜水钟,并亲自潜入海中斩杀海怪才让此城得以建成。

在亚历山大驾崩後,其野心勃勃的部将们拥兵自重,大帝的继业者们将帝国分割为数块。

统领亚历山卓与埃及之人乃是托勒密,他自幼便是亚历山大的忠实好友,既是夥伴骑兵的一员,也是一同在亚里士多德的门下学习的学伴。

在继业者们引发的乱战中,托勒密抢得了大帝的屍身,并将之带往自己领地安葬。随後,他在大帝的忌日於埃及自封为王,并以亚历山卓作为国都。

他所建立的王朝便是古埃及最後的荣光托勒密王朝,乃是一个希腊化但仍保有埃及传统的民族融合时代。

托勒密於国都亚历山卓大兴土木,将大帝奠基的港都进一步扩张为地中海上最繁华的城市,至今仍有着「地中海的新娘」的美称。

而在亚历山卓的重要建筑中,除了大帝的陵寝、古代七大奇观之一的大灯塔之外,最重要的的就是亚历山卓图书馆。

身为亚里士多德的学生,托勒密是一名求知若渴的法老,这特质也遗传到他的儿孙们身上。他们在亚历山卓建造了世上最大的图书馆,并开始了人类文明开化以来第一次系统性的知识收集。

来自欧亚非三大陆各地的书籍(以现在的视角来看比较像是卷轴)被收集自此,并统一抄写翻译为希腊文,之後再慎重的收藏进图书馆中供学者们查阅。

 

亚历山卓图书馆的想像图(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法老们的追求知识与书籍的手段也相当值得一提。例如托勒密二世便下令所有於亚历山卓图书馆下锚的船只必须将书籍上缴,抄写完毕後再领回抄本,而原典则是纳入亚历山卓图书馆的馆藏之中。

托勒密三世的事蹟则更为趣味。他以大笔押金向雅典租了索福克勒斯等名家的剧作脚本来抄写,而雅典见到如此如此高额的押金也不疑有他,便同意将剧本送至亚历山卓。

没想到,托勒密三世一拿到剧本就直接将这些名作原着收进收藏之中,押金则是一毛都不要。对托勒密三世来讲,书籍的价值明显高於金钱。雅典人虽然恨得牙牙痒,但是送出的书也拿不回来了,只好摸摸钱包收下了埃及送还的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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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茶楼】被卖到台湾的朝鲜娼妓之歌:曾遍布全台的「朝鲜楼」,关着无数异国少女的青春

在台湾影史钜作、由侯孝贤所执导的《悲情城市》一片中,有个镜头仅持续短短几秒,却令人印象深刻:向晚的九份巷弄间,坡道两旁的酒家招牌纷纷亮起,点亮了入夜後热闹非凡的小镇。观众的视线除了停留在主角们常聚会议事的「黄金酒家」上头之外,更会不自觉地被它对面那不断闪烁、同样十分引人注目的三个大字招牌给吸引:

 

「朝鲜楼」。

 

这幢在电影中被挂牌打扮成朝鲜楼的建筑,正是今日九份鼎鼎大名的观光胜地:阿妹茶楼。而这样的布置并非巧合,侯导在电影开拍之前,可是研读台湾历史长达半年之久,即便是短短数秒的镜头都有所考据,这不禁让我们好奇──朝鲜楼,究竟是什麽样的所在?是住在台湾的韩国人开的吗?侯导又为何特意让它出现在九份街头呢?

 

想解答这些谜团,我们得回到大日本帝国瓦解以前的时空,回到那个曾同时挂着太阳旗的朝鲜半岛与台湾。尽管很难想像,但现在的南北韩与台湾确实曾在名义上是同一个国家,而朝鲜楼的存在便与一批现已被遗忘的女子有关,她们在百年前横越千里之遥,从朝鲜来到「国内」台湾讨生计⋯⋯。

 

在台湾从事风俗业的朝鲜人们

故事或许该从这里开始讲起:1900 年代初期,日本内地将公娼制度引进台湾,台湾四处设立起俗称「游廓」的红灯区。其盛况之空前,甚至有日本人在 1930 年出版了《全国游廓案内》一书,里头介绍了包括台湾、朝鲜在内,日本全境的游廓。在书中,台湾最有名的游廓是连日本内地人都会特地来「朝圣」的艋舺游廓,次之是台南新町游廓、高雄荣町游廓等,而朝鲜楼,正是位於这些游廓中一道特别亮眼的风景。

 

放眼日治 50 年,全台各处的游廓几乎都能看到由朝鲜人营运设立,以主打「北方异地风情」的朝鲜娼妓为主的「朝鲜楼」。而着名游廓多分布在台北地区,其中绝大部分朝鲜楼又集中於北部的艋舺、北投和九份等地。比如《悲情城市》中的阿妹茶楼过去并非真的朝鲜楼所在地,但九份确实曾有朝鲜楼的存在──真正的朝鲜楼座落於现在的轻便路 119 号,是当时白天赶掏金热的矿工们下班後,到九份镇上寻欢最着名的酒家没有之一。

 

日治时期基隆田寮港游廓的两层式木屋间,位置在今天的田寮河南侧。有趣的是,当时的风化区被称为「绿灯区」,因为日本政府规定风化场所的门顶必须装设绿灯来识别。(Source: 国家文化记忆库/公有领域)

根据阿妹茶楼店老板许立育的父亲描述,我们可以在想像中重建这栋朝鲜楼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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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神本舖】长崎蛋糕为什麽叫长崎蛋糕?一幅荷兰人宴饮的浮世绘,与南蛮人和日本的初遇

每个嘉义人都会告诉你一家在地尚赞的火鸡肉饭(反正不在圆环旁边),每个彰化人也都有各自激推的爌肉饭或炸肉圆。不过,如果你问台中人最好吃的长崎蛋糕是哪间,共识应当十分明确。如作家杨双子所言:答案绝对是坂神本舖,就在台中第二市场对面![1]
 
──呃,其实你在台中的松竹路上,也可以找到另一家印着「坂神」字号的长崎蛋糕专卖店,只是不被本店承认而已(说穿了就是常见的那种老字号分家故事)。然而,不管你买的「坂神」蛋糕来自哪间,仔细观察一下,你会发现这两家店的金黄色蛋糕盒上头,其实都印了同一种图画。
 

台中两家「坂神」长崎蛋糕的盒子上印了同样一张图,只是单色与多色的差别而已。图为台中第二市场对面的坂神本舖长崎蛋糕。(Source: 糖糖’s 享食生活)

这张带有一点浮世绘风格的图像,呈现了四个欧洲人聚会宴饮的场景。从他们穿着的裤袜、假发和帽子来看,可推测这场宴会大概发生在两、三百年前。而散乱在地上的酒瓶,与他们脸上表现的醉态,则说明这群人已差不多要喝ㄎㄧㄤ了。
 
为什麽台中的两家长崎蛋糕店,都要使用这幅图画呢?
 
其实,印在坂神蛋糕盒上的这张图,背後是可以追溯出一些典故的。这类图像也跟蛋糕本体一样,都来自日本长崎,并且同样是一种历史悠久的地方特产。究竟长崎蛋糕与蛋糕上的插画,它们各自是如何诞生的?两者之间,又有什麽神奇的关联?

 

《红毛人康乐之图》之谜:哪里来的「红毛人」?

故事,就先从画的名字开始说起吧。这幅画的题名叫《红毛人康乐之图》,後面的「康乐」二字大概不必多做解释,但前面的「红毛人」就值得仔细推敲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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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追剧看什麽?从大玩偶到斯卡罗,台湾影剧 40 年经典报你知

近年来,以台湾史、在地故事为主题的影视作品越来越多,无论在剧情、表演、美术设计等方面都更加精良,而受到观众的欢迎。从 1980 年代台湾新电影浪潮,改编「乡土文学」小说开始,取材自台湾史、社会议题、在地生活的影视作品数量增加,从乡土小说到电玩,影视创作选择改编的项目有了很大的变化,也说出了相当不同的台湾故事。本期的「图解历史」试着透过这些电影、电视剧,观察本土主题影视作品的样貌。

1980:走向国际的乡土题材新电影

随着台湾经济发展,影视文艺的发展也越来越多元化。台湾新电影浪潮起用新导演执导改编自乡土文学作品的电影,尽管票房收益不佳却广受国际影评肯定,也为台湾电影带来了艺术新风貌。

1987年解严後,电检制度对於意识形态的审查大为松绑,电影创作者也在作品中回顾戒严时期的历史伤痕,促使许多白色恐怖、日治时期为主题的作品出现。解严後社会箝制的力道逐渐松动,人们对於生活周遭的事物感到兴趣,加上小型摄影器材的普及,以及政府补助和教育推广,纪录片领域也开始蓬勃发展。
 

1980 年代经典影剧作品列表

年度片名
1980
1980大湖英烈
1980原乡人
1980儿子的大玩偶
1984金大班的最後一夜
1984油麻菜籽
1985嫁妆一牛车
1985超级市民
1986唐山过台湾
1987稻草人
1987桂花巷
1989悲情城市
1989香蕉天堂

影剧内容简介

源( 19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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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寻找二二八真相,血地上开出自由的繁花──台大历史系陈翠莲教授专访

1970 年代,蒋介石过世、中美断交、台湾退出联合国,种种冲击使得青年开始思考自己在历史洪流以及国际社会的地位与处境。1980 年代美丽岛事件後,党外运动、杂志更是风起云涌般的出现,许多青年学子也因为民主洪流各种事件,逐渐对台湾历史、政治感到兴趣。而台湾大学历史系教授陈翠莲,在成为一个历史学家之前,正经历当时最激昂且热烈的政治浪潮洗礼,亲身体会这段动荡又充满希望的年代。

戒严时期资讯相对不流通,学生取得资讯的管道几乎仅剩教科书与学校——然而当时的国民教育却只管要学生爱国、爱党。最初,陈翠莲不过是其中之一,悲痛地阅读着教科书中关於「中国」百年来的苦难,成为一名不折不扣的「党国青年」。1979 年,美丽岛事件爆发,报章杂志、新闻媒体不断重复报导这些「暴徒」的「恶行」,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人就是「居心叵测的阴谋份子」,也因为这件事经常和父亲发生争执。

「你这是被洗脑了,你有听过二二八吗?」父亲说出这句话後,立刻被母亲阻止,示意不要再说。

为何不能说?发生了什麽事?虽然当时并未深究,但这些疑问已经在她的心中着了根。

1980 年 2 月 28 日,林义雄家遭遇灭门血案,老母与双胞胎小女孩遭遇劫难。看着报上全版的报导,陈翠莲背脊发凉。党国控制下的台湾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参与政治就要受这样的报复吗?」她开始意识到国家并不是想像的那样,看见了党国神话的裂缝。
 

父亲的欲言又止,在陈翠莲心中种下疑惑的种子。

越界的党国青年

美丽岛事件後,虽然政府马上采取行动镇压,但民主运动却未同 1960 年代雷震《自由中国》事件那般随即溃散,反而在持续的党外造势运动、党外杂志热潮中迅速恢复活力,这也意味着台湾的政治逐渐从威权走向开放。在风起云涌的动荡时代,自认为是「政治动物」的陈翠莲,选择进入台大政治系就读;虽然母亲担心她变成政治犯,但父亲认为「这样头脑会清楚一点」,相当支持这个决定。

 

延伸阅读:挣扎着出现,迸发改革的声音──台湾新民主运动诞生前的胎动

上了大学,她遇到了来自中南部的同学们,从同学口中听见了有别於过往习以为常的世界,还第一次走进了党外人士的助选现场。这段时间的党外造势场合中,最有名的非康宁祥莫属,他在演讲时提到国民党不告诉你的台湾历史、日治时期政治运动史,在在让陈翠莲感到惊奇,「台湾竟然还有历史!」进入政治所硕士班後,她开始探索父亲欲言又止的二二八事件,但发现台大研究生图书馆中 1947 年 2 月到 5 月份的期刊,竟然奇异地消失。

她凭藉文学作品努力探索,印象最深刻的,是林双不描写新嫁娘遭遇事件冲突的小说《黄素小编年》,以及林文义暗讽彭孟缉在事变後恶梦缠身的《将军之夜》。接着,陈翠莲利用暑假泡在联经出版社地下室,阅遍陈映真、宋泽莱、黄春明、王拓等人的作品;彻夜窝在女研究生宿舍看完李乔的《寒夜三部曲》。时而掩卷叹息、时而激动落泪,室友侧目、把她当怪人,她心中更多的是愤慨:「到底有多少事情被隐瞒起来?」

尽管长老教会和党外人士当时已组成「二二八公义和平促进会」举办相关纪念活动,却因为警察的严加管制,使得当时刚要萌芽的二二八的纪念难以触及一般大众。

 

在书中逐渐浮现的「台湾」

有一天,研究所同学不知哪里弄来《台湾总督府警察沿革志》,当看到 1928 年成立的台湾共产党竟然主张「台湾独立万岁、建立台湾共和国」,陈翠莲热血沸腾,打算以台湾史作为硕士论文主题,然而,政治所并无任何台湾历史相关课程,最後是在许介麟教授的推荐下,她前去修习曹永和老师在台大历史所开设的「台湾史专题」。

解严前夕,校园、社会开始骚动,关注台湾的人,开始如饥似渴地找寻任何关於这块土地过往的资料与研究。她与同学也主动以「学习日文」为由,周末假日都到曹永和家研读台湾史相关的书籍,其中不乏戒严时期的禁书,诸如许世楷的《日本统治下の台湾:抵抗と弹压》、史明的《台湾人四百年史》。曹永和让学生自行选取有兴趣的读本,让学生翻译,有错误时曹老师会指出,但对内容不多做解释,始终维持着「学习日文」的互动方式。

「但透过这些阅读,我们就知道过去发生了什麽事」,陈翠莲回忆。

其中,王育德的《台湾:苦闷するその歴史》,让她第一次比较完整地认识台湾过往历史。虽然就现在的观点来看,书中内容相当有限,但对当时的他们来说已是在噤声年代里打开一扇窗。透过阅读这些书籍,过去尘封的历史也逐渐显露出它的样貌,她也终於理解,为何母亲总是阻止父亲继续说下去。

在曹永和教授指导下,陈翠莲读到了甫出土、由张炎宪及翁佳音等人正在解读的连温卿史料,遂以台湾文化协会为题完成了硕士论文。

 

延伸阅读:台湾人的人格,朝向我们的自由意志──百年追求,连温卿与史明的人性追寻之路

 

直击权力运作现场的国会小记者

1987 年,台湾迎来解严,象徵新时代的开始。台湾政治开始了天翻地覆的改变,震央就在立法院。陈翠莲毕业时恰逢解严,虽然顺利考取博士班,但仍选择休学到《自立晚报》当政治线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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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岛】他们因中文检定没过而客死梦想之地:逃离「苏铁地狱」後,冲绳人的环太平洋足迹

在基隆和平岛北端的和平岛公园中,太平洋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击打着岩岸。浪涛形塑出岸边迷人的奇岩异石,和平岛公园成为观光客趋之若骛的旅游胜地。

 

不过,当人们被美丽的海岸景致吸引时,却又很难无视公园入口旁那座题有「万善公」的突兀小庙。即使忽略它、径直朝岸边走去,紧接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尊雕有青年男子铜像的「琉球渔民慰灵碑」。

 

先是无名小庙,随後又出现一块慰灵碑,这两样地景为和平岛平添一层诡谲的氛围。究竟「琉球渔民」曾遭受什麽样的冤屈,才会在看似平静的公园内,树立起这块突兀的慰灵碑?

 

位於和平岛公园的琉球渔民慰灵碑(Source: lienyuan lee/CC BY 3.0)

答案要回到 75 年前找。当国民党军队展开二二八後的血腥镇压时,一群在和平岛定居的冲绳人,不幸被卷入其中⋯⋯。

 

降临在社寮海岸的血光之灾:冲绳人的二二八

1947 年 3 月初,国民政府军队自基隆港登陆,着手进行二二八後的全岛大整肃。首当其冲的,正是紧邻基隆港、旧称「社寮岛」的和平岛。

 

3 月 11 日,登岸的国军因为与当地渔民起了争执(究竟是什麽争执,如今已不可考),带着机关枪前来社寮岛报复,不由分说抓走了十几位工人、渔民。而当地约住有 600 人的冲绳人渔村也遭受池鱼之殃,约 30 人一同被军队绑走──根据民间传闻,这些冲绳渔民竟是在国民党军队突如其来的「中文检定」中失利,随後便惨遭枪决。

 

这些无端受难的冲绳群众结局如何呢?除了「仲嵩实」、「石底嘉弥」两位死难者被指认出来以外,其他受难者的资讯,直至今日仍旧不得而知。

 

讽刺的是,就在这血染社寮海岸的灾难过後,社寮岛改名为今日的「和平岛」。

 

唯一值得稍感庆幸的是,善良的岛民不忍冲绳人惨死异乡,收拾了他们的遗骸,与历史上同样客死该地的西班牙人、荷兰人和原住民,共同於现今和平岛公园里那座「万善公」小庙中祭祀。

 

和平岛上的社寮外嶋集善堂是当地着名的阴庙,供奉客死该地的西班牙人、荷兰人、原住民和冲绳人。(Source: 胡钧为发布於开放博物馆/CC BY 3.0)

事情并未随着立庙而结束。解严後,綑绑人民政治社会权利的各种限制逐渐松动,人们终能细数并纪念关於二二八的种种悲剧;不只是台湾人开始找回自己的记忆与历史,冲绳人也追溯起先祖的受难。

 

2008 年,冲绳大学教授又吉盛清发表其中四位失踪冲绳人的追查成果,[1] 并为被害者遗族争取赔偿。两年後,更有冲绳县议员前来和平岛进行调查,同时提议建碑来纪念这起惨案。

 

就在冲绳议员造访後隔年,冲绳企业家捐赠了那块立於公园内的「琉球渔民慰灵碑」。只不过设碑过程似乎受到有关当局影响,碑文内丝毫没有提及二二八事件,只写了此处供奉荷、西、原民、冲绳人,以及和平岛曾有冲绳人群居的史实而已。

 

琉球渔民慰灵碑上的碑文只写着「台湾人曾经和琉球人互相合作,宛如兄弟姊妹般生活在一起」,却只字未提究竟为何要「慰灵」。(Source: 曾圣轩摄影)

虽然碑文没有具体写明冲绳渔民的悲惨经历,但慰灵碑落成後,不只是和平岛居民,每年都有来自冲绳的团体特地造访和平岛,在万善公小庙与慰灵碑前悼念受难先人。

 

时至今日,慰灵碑背後凄惨的历史逐渐拨云见日。这固然是美事一桩,但在这起历史事件中,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疑点尚未厘清:为什麽基隆和平岛,会住着一大批冲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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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宁格勒围城战,他在坐困中谱出不朽经典──萧士塔高维奇与《第七号交响曲》

八十年前的今天(编按:2021 年 9 月 8 日),列宁格勒(今天的圣彼得堡)长达两年四个月两个星期又五天的围城开始了。

 

这是二战史上最惨烈的战役之一。纳粹动员了坦克和重兵,将列宁格勒团团包围。在这期间,列宁格勒被切断了一切的食物和饮水,各种物资只能沿着艰险的冰封湖面输入,并且不时还要承受纳粹军队的炮击。事後根据苏联官方的统计,列宁格勒光是饿死的,就有六十万人。

 

对古典乐迷来说,今天也有特殊的意义,因为列宁格勒被围时,苏联最重要的作曲家萧士塔高维奇,就在列宁格勒。

 

被困在列宁格勒的萧士塔高维奇,在做些什麽呢?答案是:他正在写作生命中的第七号交响曲。

 

围城後的第二个星期,萧士塔高维奇上电台宣布他正在写作《第七号交响曲》的消息。他说:

 

我希望收音机前的听众知道,我们这座城市的生活还在正常进行。

隔年三月,这首曲子完成了。先是在後方城市古比雪夫首演,後来到了莫斯科首演,到了八月份,终於在列宁格勒首演。

 

拖了五个月才在列宁格勒演出,是因为这座城市已经凑不齐一支交响乐团了。迫不得已,乐团向大众公开招募「懂得演奏乐器的人」,排练几次之後,就在列宁格勒大剧院首演了。

 

列宁格勒的市民忍受着饥饿,还是争相来到首演现场。场外的炮声清晰可闻,骨瘦如柴的指挥奋力挥动指挥棒,演奏者们也彷佛用尽最後一丝力气般地演出。演出结束後,不少乐手都被人用担架抬出了剧院。

 

这次传奇性的首演,没有留下录音,但根据某些现存的回忆纪录,即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当时那场演出仍然堪称完美。

 

《第七号交响曲》的总谱经过拍照後,由苏联的飞机载运到了美国,随後由托斯卡尼尼指挥纽约爱乐交响乐团演出,并且录制成电台版本,向全世界播放。很快地,《第七号交响曲》成为了全球反法西斯阵营共同的音乐。

 

在这首四乐章交响曲的第一乐章,萧士塔高维奇写了一段极其恐怖的音乐。小鼓不断敲出一个固定的、急促的节奏,听起来就像是不断进逼的枪声。在这个节奏之上,萧士塔高维奇让一段令人不安的、沉重的旋律不停反覆、不停反覆。这段旋律完全没有发展,完全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只在於开始的时候,只有少数的乐器在演奏,後来不同的配器慢慢加入,於是原本隐隐的、幽微的不安,到最後变成森严的、令人透不过气的庞大不安。

 

很多人都说,这段音乐象徵的是步步进逼的纳粹军队。但,事情恐怕没那麽简单。在史达林死去之後,晚年的萧士塔高维奇曾说过一段耐人寻味的话:

 

战争为苏联人民带来了痛苦,却也意外带来了诉说痛苦的权利。

意思是,在史达林统治之下,人民是没有诉说痛苦的权利的。一旦诉说痛苦,也就意味着苏联的统治不够好,那也就意味着你批评政府。批评政府,那就意味着你站到了人民的敌人那一方。

 

在萧士塔高维奇三十岁那一年,史达林本人出席观看他的歌剧。对早在音乐路上一帆风顺的萧士塔高维奇来说,这原本是又一次出风头的机会,但隔天《真理报》却刊出一篇乐评,将萧士塔高维奇批得体无完肤,甚至称萧士塔高维奇「已经选择向资产阶级品味靠拢」。

 

这篇评论没有署名,但一般认为是遵照(或揣摩)史达林的意见写就的 —— 史达林不喜欢这出歌剧的风格。

 

乐评刊出之後,萧士塔高维奇发现,平常会和他打招呼的邻居都不再理他了,他的朋友也对他避之惟恐不及。人人都都怕和这位《真理报》上点名批判的对象扯上关系。剧院将他的作品紧急下架,一时之间再也找不到人请他写曲。

 

在这段时间里,萧士塔高维奇在自家门口放了一口皮箱,里头装着他的随身物品和换洗衣物,为的就是有一天,有人要来带走他的时候,他不必让老婆小孩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而是拎了皮箱就可以走了。

 

在政治环境的胁迫之下,萧士塔高维奇当然是低头了。他数次道歉认错,数次更改自己的音乐风格,为的就是避免再度被列为「人民的敌人」。

 

隔年,萧士塔高维奇交出了他的《第五号交响曲》,而这也是他第一次改变风格後的交响曲。在这首作品中,萧士塔高维奇一改过去作品中常有的暧昧、复杂、不和谐,而是写下了许多悦耳动听、昂扬辉煌的段落。但,萧士塔高维奇明明才刚经历了一生中前所未有的低潮时期!

 

所以,面对这些好听的音乐,曾经指挥过《第五号交响曲》的指挥家 Michael Tilson Thomas 的感受是:

 

我觉得那就像是有人拿着鞭子抽打你,但你还是必须说:『我好快乐!我好快乐!』

回顾了萧士塔高维奇的人生故事之後,重新再听《第七号交响曲》第一乐章,那个不断重复的可怕段落,很可能会向我们透显出不一样的意义。

 

有人说,这段音乐是早在列宁格勒被围以前就构想好了的,因此它所象徵的,不是纳粹向列宁格勒进攻的炮火,而是萧士塔高维奇藉着战争,终於可以写出自己在史达林政权下,不断感受到的压抑与惊惶。

 

「我的一生都在等待枪决。」据说萧士塔高维奇在他晚年,曾经说过这麽一句话。我们今天聆听萧士塔高维奇的音乐,似乎不可能不去回顾当时的政治环境,也不可能不去揣想在史达林的统治底下,萧士塔高维奇透过他的音乐,到底在向我们诉说着什麽。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有关音乐家的故事,欢迎你点击收听「衣橱里的读者」Podcast 第 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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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开第三次十字军的两封书信──1187 年在巴勒斯坦交会的信仰

此致杰出的各位殿下,亦即受主恩宠的各位国王、诸侯、大公、伯爵、边境伯,还有阅读到这封书简、属於慈母圣教会的所有信徒与孩子们:基督神圣复活教会(圣墓教堂)宗主教希拉克略,在深痛悲叹与震颤之余,带着渴求慈悲怜悯的满溢之情,向各位致上最深的敬意。

尽管想藉着这封书信,向各位表示我无法言喻的悲叹,以及袭卷而来的深重苦闷与猛烈痛楚,但如此强烈的痛苦与哀叹当前,我光是悲喊出「哀哉」二字,就已经竭尽所有力气了。「啊,多麽可悲啊!」我之所以如此悲痛呐喊,是因为仅仅一天之内,就有两万四千名我们基督教兄弟,遭到不信上帝的穆罕默德教徒、邪恶的崇拜者萨拉丁的剑所杀害。对於全能上帝和我们的信仰,没有比这个侮辱更大的了……(主)因为我们所犯的罪,将赐予生命的真十字架交到了萨拉森人手上,还把耶路撒冷之王、三名主教,以及和他们一起作战的所有信徒的生命,全都交给了对方。敌人铺天盖地而来,用他们的强悍抹去一个个基督徒之名,将阿卡、拿撒勒、泰柏立、伯特利……等三十座城市与城堡,全部纳入手中。基督十字架的敌人把教堂当成马厩,在神圣的祭坛前侮辱基督徒女性。不管怎样,主,还有主带给我们救赎的圣城耶路撒冷,绝对不能交到我们基督教的「信仰的敌人」手中啊!
  ──耶路撒冷宗主教希拉克略致所有诸侯之书信

这是一一八七年九月,耶路撒冷宗主教希拉克略寄给欧洲诸王侯的书信。在这封信中,他用苦痛难耐、充满悲泣的笔触向众人报告刚在圣地发生的「悲痛事件」(七月四日的哈丁之战)。

虽然耶路撒冷还安然无恙,但信上列的三十座城市与堡垒在仅仅两个月间陆续陷落,而萨拉丁(一一三八—一一九三年)率领的「异教徒萨拉森人」军队,也已间不容发地逼近。在地中海东岸南北延伸的细长地带——圣地,或者说海外领土(Outremer)——展开的一连串事件,透过这封信传遍了欧洲全境,从而成为第三次十字军的导火线。
 

中世纪手稿中的哈丁之战(Source: wikimedia)

 

就在这封书信约一个月後的十月二日,将睽违八十八年之久的耶路撒冷从基督徒手中夺回的阿尤布王朝苏丹萨拉丁,将这件事的意义亲笔写入信中,寄给以巴格达阿拔斯王朝哈里发为首的伊斯兰世界各重要人物:

 

……身为真主下仆的我(萨拉丁),非常有幸能够写下这封信,向各位传达这项讯息。……耶路撒冷的土地,已经被我涤清了。……分裂为三的神,再次回归唯一的真神。不信真主者的教会被破坏,多神教的会所也被摧毁。不只如此,穆斯林也夺回了许多堡垒,我们的敌人已经再也回不去那些地方了。总而言之,他们的身上已经深深烙上了怠惰、懦弱与不名誉的污名。真主将那些受到扭曲之物所支配的场所,全都重新变回了美丽的事物。……(巴勒斯坦)一代,不管是水井、湖还是岛屿,全都充满了清真寺、叫拜塔、以及众多(穆斯林的)人口与军队。(从现在起),身为真主下仆的我,将会把误谬的毒麦,变为真实信仰的善种。我会从那些自称「教会」的教会中把十字架拉倒,让宣礼的声音响彻云霄。将不信真主者奉献牺牲的祭坛改换为宣教坛,让教会变成清真寺。
 

                                                 ──萨拉丁致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纳赛尔之书信

 

胜利的萨拉丁(Source: Gustave Doré via Wikimedia commons)

 

接到书信报告的巴格达阿拔斯王朝第三十四任哈里发纳赛尔(一一八○—一二二五年在位),只写了一封相当冷淡的回应信。从这里可以隐约察觉,对於怀抱野心、企图复兴长年积弱不振的哈里发地位的纳赛尔而言,这位在叙利亚和埃及迅速强大起来的萨拉丁,毋宁说是一个需要警戒的政敌。这样的反应,和身为基督教信仰圈属灵权威的教廷向众信徒呼吁展开十字军东征的反应相比,堪称是两极对照。
 
  在这封信里,萨拉丁把基督教称为「信奉三个神」(指三位一体)的多神教, 是不信真主的教会;这群人不只是和他争权的对手,更是明显的「信仰的敌人」。另一方面,宗主教希拉克略则批判萨拉丁是「不信上帝的穆罕默德教徒、邪恶的崇拜者、基督教信仰的敌人」,也将招致此等事态归因於基督徒犯下的「罪」;他不只煽动对敌人的愤怒,也向信徒打出悲情诉求。更值得注目的一点,是双方就基督圣髑「真十字架」所产生的争执。

对於双方信徒各自认定为「神之子」、「大先知」的耶稣/尔撒,穆斯林不认为尔撒遭钉死,对十字架有所忌讳;与这份感性相比,基督徒则认为道成肉身之神被钉的十字架,正是上帝为留在地上的人们赎罪的唯一证据,因此对执行钉刑的现场——耶路撒冷乃圣地一事深信不疑。本是同根生的两大信仰,如此横亘其间的微妙差异,在这种细微之处也可清楚察觉。

 

耶稣苦像(Source: Giotto via Wikimedia commons)

 

对於一一八七年发生在巴勒斯坦的一连串事件,若我们将双方互指「信仰的敌人」的言论照单全收、迳自解释成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两大普世宗教的冲突,这样真的妥当吗?本章不打算将现代式的宗教理解原封不动地投射到过去的社会, 而是透过同时代人们的证词及其性格详细追溯事件经过,并针对这些事件向外扩展的多元结构,来仔细解读层层积累的信仰历史、地缘政治状况及其变化、社会组成及人们秉持的世界观,从而探究从中浮现在这个多元结构之上的一一八七年转换期所代表的意义。
 

一一八七年事件的经过

  一一八七年初春,耶路撒冷王国幼君鲍德温五世(Baldwin V)前摄政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三世(Raymond III of Tripoli)和萨拉丁缔结休战条约。可是到了三月,安条克公爵雷纳德(Raynold of Châtillon)袭击了一支包括萨拉丁之妹在内的穆斯林商队;眼见条约破裂,萨拉丁军遂再度发动攻势。五月,圣殿骑士团总长杰拉德(Gerard of Ridefort)於克雷森攻击穆斯林,结果反让圣殿骑士团和圣约翰骑士团(医院骑士团)折损了不少骑士。

六月三十日,含一万两千骑兵在内的三万名萨拉丁军渡过约旦河,向加利利海的西岸地区进军。在这里,萨拉丁为了诱出法兰克军,将军队一分为二,一队派去压制泰柏立,包围了当地的城堡。接获这个消息後,耶路撒冷国王、路西尼昂的居伊(Guy of Lusignan)遂於六月二十七日从阿卡出发,在水源完备的古都杰弗里召集了含一千两百骑士在内、总兵力约两万的王国军。这支军队主要由耶路撒冷王国军(含当地徵调佣兵)、总长杰拉德率领的圣殿骑士团,以及医院骑士团所组成。除此之外,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三世及安条克公爵雷纳德也各自领军加入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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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死相隔的两岸,打一通电话让思念随风相伴──日本「风の电话」的十年回顾

位於岩手县靠浪板海岸的大槌町有一座鲸山,山坡上座落「bell gardia」园圃,作为阿伊努族後代的主理人佐佐木格,在 2010 年 11 月建造这个未接线的电话亭,命名为「风的电话」。而在半年不到的时间发生了东日本大地震(2011 年 3 月 11 日),中间曾因设施劣化坏损,许多人主动筹募重新建造「风的电话」。在迈入灾後的第十年,《秋刀鱼》挥别灾後的悲情,透过持续在岩手创造温暖的佐佐木格连线,跟随他的视角,一同看看东北路上的风景。

如果有一通电话可以帮我打去远方

其实在 2009 年就开始考虑在花园的一隅设置电话亭,当时才大我 4 岁的堂(表)兄被检查出罹患癌症,只剩 3 个月的寿命。我开始理解到人类的生命其实是相是当脆弱的,比起「存在」(生)的时间,人说不定「不在」(死)的时间更长。如果这样想的话,或许死後的牵绊更为重要。这也是我打造「风的电话」的契机,不论是否有语言文字,拿起话筒的瞬间就传递了想念的心意,开启了这无法实际连线,却可串连思念的电话亭。

没想到这缘起於对亲人的感情,竟在不久後的东北大地震後,有了新的任务。311 来袭後,不只是我,还有更多人背负着骨肉分离的悲痛。虽然灾後一片混乱,但仅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整顿,4 月就赶紧重启「风的电话」。虽然一开始默默无名,但有天一位新闻记者前来采访,将这件事登上全国报纸,突然间大家都知道有这麽一个地方。

10 年、20 年、50、100⋯⋯,让伤痛成为力量

从 2011 年开始,许多因震灾而失去亲人的人来访。3 年过後,也有遭逢事故或病逝的遗族来到这里,最近则增加许多自杀者的亲属造访。就在第 10 年的今日,让我彻底体悟到:

 

失去重要的人的悲痛,其实并不会随着时间拉长而减轻。

最近接到从世界远端──波兰传来讯息,「希望也能(在波兰)建造一座风的电话亭」。现今因为新冠肺炎肆虐,世界各处都处於不安的状态之中,大家都期待一个出口,想对逝者说出自己的心底话,祈求这个世界能回应正向、疗癒的力量。我想,「风的电话」就是这样的存在。

後记

园区内其实不单只有「风的电话」,佐佐木格在可眺望三陆海岸的小山丘上,建造一座小小的花园,从自然的力量出发,像是森林图书馆、小朋友的游戏场、咖啡厅、树屋,提醒着人们去感受四季的变化,享受时间孕育生命之力。2021 年初之际,「bell gardia」发表了静观这 10 年来的变化,有时人们会想强加时间的意义,认为经历这段天灾之後,就该前往「心的复兴」,却忽略过於急迫复原,或许无法真正地从灾难中出走。

 

人其实是具备适应力去面对『失去』後的世界,无论多麽痛苦,最终还是会再次展现出生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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